祭馬雞文 王公

嗚呼！汝生於此而葬於此，縱使綺夢幻想，寧知此為歸骨所耶！
　　汝三結三離，致孤危託落；雖命之所存，天實為之，然而累汝至此者，未嘗非己之過也。嗚呼！使汝不識法律，或未必咆哮若是。
　　余指揮放學，汝驅車久候，歲寒人僵，信手菸來。今予遙想，而往日之情形，憬然赴目。鐘敲四響，汝手報書卷，氣極而來，輒往校長室搥桌。適同事入，聞汝音忿忿然，不覺顫抖，連忙走避；此不久之事也，汝在九原，當分明記之。
予進辦公室，見同事掎裳悲慟。吾往而訊之，不記語從何起；大概說不得好死，遲早云爾。凡此瑣瑣，雖為陳跡，然我一日未死，則一日不能忘。舊事填膺，思之淒梗，如影歷歷，逼取便逝。悔當時不將可憎可恨情狀，羅縷紀存；然而汝已不在人間，則雖年光倒流，當時可再，而亦無與為證印者矣。
　　汝之歸也：堂上阿爸，仗汝扶時。長者若亡，可將身後託汝；豈料汝之先爾父而去。　　前年元元病，汝終宵刺探，減一分則喜，增一分則憂。後雖小差，猶尚殗煠，無所娛遣。嗚呼！今而後元元將再病，教從何處呼汝耶！
　　汝之疾也，謬信醫言無害。而今已矣！除吾死外，當無見期。吾又不知何日死，可以見汝；而死後之有知無知，與得見不得見，又卒難明也。然則抱此無涯之憾，天乎，人乎，而竟已乎！
　　汝之訴狀，吾不願再見；汝之兒，其母養之；惟汝之頭又大，尚未謀耳。予雖親在，未敢言老；而齒危髮禿，暗裏自知，知在人間，尚復幾日！汝死有人葬，吾死誰埋，汝倘有靈，可能告我？朔風野大，王公歸矣，猶屢屢回頭望汝之6022也。嗚呼哀哉！嗚呼哀哉！